在陽谷參與文創鉆研會時期,協辦方景陽岡酒廠的指導,約請我們觀賞了酒道館。所謂酒道館,詮釋釀酒喝酒藝術之展覽館也。中華民族數千年的酒文明,經由起升降落的文明沉淀,去糟存精,遺留下來的各類盛酒器物,無疑是其最真實的表現,故館內多置酒具。
乍進酒道館,我就被一幅活潑的畫卷吸引住了:新石器時代晚期的龍山人,身著原始服飾,圍跪在祭臺前祭拜蒼天,祭臺上除了牛頭還有瓊漿。我暗自思考,難怪晉人江統在《酒誥》中說:“酒之所興,肇自上皇;或云儀狄,一曰狂藥。”酒的前史是驚人的!諸多盡善盡美的酒具,按材質可分為陶器、瓷器、漆器、青銅器等;按年月可分為上古、漢唐、兩宋、明清等;按用處可分為煮酒器、盛酒器、喝酒器、貯酒器等。各具特征的酒具,細細品來,倒有點兒折射人生的意味,譬如明清兩代的搪瓷酒壺,顏色艷麗細膩華美,好似風華正茂的青年;戰國時代的青銅酒樽,器圓腹深鼎足之勢,好像漠然沉著的中年;新石器時代晚期的陶甕,口小腹大古樸典雅,像極了艱深厚重的老年。
有位文友在鎮館之寶之一的商代方罍前,立足賞識好久,嘆而問道:“諸位可曉得酒姓甚名誰?”我們相視而笑,答曰:“儀狄造酒,莫不是姓儀?”文友搖頭,又答:“有世人以酒為姓,豈非該當姓酒?”文友再次搖頭,笑道:“酒以陳者為上,愈陳愈妙。故酒姓陳,名久,號宿落。”我們聽罷大笑,好一個“愈陳愈妙”,酒道如斯,人道亦如斯!
酒道館的四壁,掛有古今名人的書畫作品。宋人所作《西江月》:“仙人喜歡酒不歸家,醉倒景陽岡下”;遲浩田將軍揮毫:“往日助英雄驅豺狼,今朝壯軍威殺虎豹”;書法家歐陽中石題詞:“陽谷人厚,景陽酒噴鼻”。別的還有文學家沈雁冰,書畫家舒同、劉海粟、韓美林、李苦禪等或吟詩留辭,或題字作畫。個中最發人深思,飽含哲理意味的,當屬關華師長教師的題詞:“品酒論英雄,問道厚人生”,短短二五字,卻凸顯出了酒文明的況味地點。
品酒論英雄,何為論英雄所品之酒?鐘情于紹興黃酒的人,一觴一詠中回味的是酒噴鼻郁沉,一襲長衫嘗半盞,其度貴“幽”;喜飲葡萄酒的人,多熟習一些國外葡萄酒常識,淺斟中辨其味道,高足杯悠但是起,其致貴“雅”;喜歡喝啤酒的人,不以杯數而以瓶論,無休止地互敬干杯,用酒精代表誠心,其境貴“量”;而暢飲白酒的人,則“酒酣耳熱處,意氣素霓生”,其情也深,其意也真,觥籌交織間透出一股豁達之氣,君不聞武二郎酒醉景陽岡,赤膊降猛虎,當為論英雄所品之酒也。
史載,本意使人思想清醒的“醍醐”一詞,曾被代指為瓊漿,可見酒本無辜,世人縱飲無度使然,孔子云:“惟酒無量,不及亂。”品酒使人神定氣清,才情泉涌,詩仙李白者有之;品酒使人以器為美,考古研今,史學家竇蘋者有之;品酒使人釋放情愁,悠然自得,普天之下眾所周知。
酒道亦是人道,問道厚我人生。酒醇人亦淳,味真人品正,碰杯人曠達,緩飲人慎行。